吕元鹏倒吸一口凉气,觉得自己的臀肉已经开始疼了:“完了……完了!我回去得被我翁翁打死!”
司马平未曾吭声,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,找了怕被拦截的借口扰了东城门进来,谁知道卫兆年将军竟然还没有能及时派人将程远志将军拦住。
如今吕太尉来了,司马平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,只要事情没有闹到陛下面前,没有闹到满朝臣工面前就还好。
毕竟,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,武将聚众闹事,请皇帝收回圣旨,旁人要是再联系起吕元鹏和吕相的关系,大周朝堂必定会陡升风波。
这样的话,司马平和吕元鹏这个冲动又无城府的傻子说,这傻子是不会理解的,所以今日之事只能是……硬着头皮有难同当了。
一瞧见气喘吁吁的吕太尉跑过来,程远志不等吕太尉开口,便中气十足喊道:“吕太尉不必相劝,今日我等就是跪死在这里,也要请陛下收回成命!我等武将……愿为大周死战夺平定燕国,绝不接受陛下放弃我大周优势,与燕国做这可能丢了大周的赌国之约!末将等……宁丢命绝不舍国!”
“糊涂!”吕太尉怒火克制不住,“陛下深谋远虑,为民为国,哪里是你等能明白的!快起来!别在这里闹了!事情若真的闹大了……武将聚众闹事,那可是要丢命的!”
“个人性命何足道哉!国家存亡胜于我等性命十万倍百万倍……若陛下不收回成命,我等宁愿跪死在这里!”
程远志话音一落,只听背后传来快马勒缰之声。
吕太尉瞪大了眼,连忙与儿子一同跪地叩首:“陛下……”
白卿言一身利落的窄袖便装,一跃下马,随手将手中的马鞭丢给魏忠,抬脚朝着程远志这一帮子武将的方向稳健走来:“个人性命何足道哉,这文邹邹的一通话,可不像是程将军能说的出来的……”
闻声,程远志等人连忙膝行转身,朝着白卿言的方向叩首行礼。
白卿瑜和白卿琦也随同白卿言身后,正如白卿言所言,程远志书并未读过几天,还是白卿言要求在军中给将士们教授文字,这才跟着学了几个字,这样的话……绝非程远志这样的粗人能说的出口的。
“打算跪在这里,不起来了?”白卿言问。
“陛下不下令攻打燕国,不收回许于降国皇子的兵权,我等……就跪死在这里!”柳平高气十足。
“你们这是……要逼宫?”白卿言语声淡漠问道。
吕太尉和吕锦贤诧异看向自家陛下,逼宫如同谋反这罪可就大了。
但见白卿瑜和白卿琦倒是面色如常并无什么变化,吕锦贤这才放下心来,虽然说君心难测,可到底程将军他们是跟随镇国王和护国王沙场征战的,若是陛下真的要治这些将领逼宫之罪,镇国王和护国王肯定是要求情的。
柳平高程远志几人连忙叩首称不敢,沈良玉沉声道:“末将等人前来是存了死谏之心,却万万不敢逼宫,末将等人之中多为白家军,就是死也绝不会存逼宫谋反之心,陛下明鉴。”
白卿言负手而行,踏上白玉高阶,同白卿琦说:“让禁军都退下。”
白卿琦应声转而传令,很快守在周围的禁军全部退下,
转而含笑瞧着已经转而面向自己的程远志一行人:“来宫内跪求,以命逼迫朕……撕毁两国盟约,朝令夕改收回给韩城王的兵权,谁给你们出的主意?”
“陛下……”沈良玉叩首之后,又改了口,“小白帅,我们白家军也好,还是大周军也好,我们都不怕死,我们怕的是失国之辱!我们都是武将……武将本就应当为国死战,才算是死得其所,我们大周将士不怕死啊!”
包括沈良玉和程远志在内的这几位将军,今日存了死谏的心思跪在这里,是觉得白卿言登基之后,周遭环绕的都是甘言甜语,闻其誉者,誉日损而祸至,他们怕白卿言失去谨小慎微之心,
“还有那韩城王,我们大周刚刚平定大梁没有几年,大梁贼人复国之心不死,跃跃欲试……陛下怎可这个时候将兵权交给韩城王,若韩城王拥兵自重,又是在大梁故土,他必会成为我大周心腹大患啊!”吕元鹏也忍不住高声喊道,“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“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程远志沈良玉柳平高等将军一同叩首,请求白卿言收回成命。
白卿言望着跪地叩首的十二位在军中有名气,有威望的将军,眉目含笑:“文臣死谏,武将死战!我竟不知我们大周武将何时变成言官了!怎么……也想学那些沽名钓誉的诤臣,跪死在这里,好青史留名,以朕之昏聩,衬彼之忠义?”
“白家姐姐……”吕元鹏仰头,忽略自家翁翁警告的眼神,叩首抱拳,“不是这样的,我们身死事小,失国事大,白家姐姐要天下一统……要燕国,我们这些武将愿意为国舍命,如今我们大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,出兵的理由名正言顺,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放过燕国,与燕国赌国,给燕国喘息之机会!若是……若是白家姐姐舍不得好名声,怕担不顾天下百姓,强硬出兵灭燕引天下非议,那这恶名我们担了,就说白家姐姐是被我们这些武将逼得没有办法这才出兵攻打燕国的!”
“吕元鹏!你给我闭嘴!”吕相听得心惊胆战,怒吼道。
天下哪有皇帝被臣子逼得没办法出兵的,若是真的有……这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,这话也就吕元鹏这个蠢货能说得出口!
“舍得?名声而已……有何舍不得?可舍了名声……能得到什么?”白卿言在汉白玉玉阶上慢条斯理踱着步子走到右侧,垂眸瞧着跪在程远志身后的吕元鹏,“舍了名声,得到的是大周将士为国浴血,燕国将士护国死战,得到的是百姓生灵涂炭?得到是战后满目疮痍的燕国……还需要大周日后耗尽心血再重建?”
“可那也不能赌国啊!”程远志眼眶都红了,“蔡先生说,小白帅是大周的开国皇帝,所以肩膀上没有祖宗基业这四个字的重担,可小白帅……这大周江山也是我等舍命护过的!”
“白家军建立的初衷,你忘了吗?”白卿言又踱着步子走到程远志面前。
“末将没有忘,护民安民,天下一统,如今我们大周势强,有……有……有那个什么吞天下……”
程远志想不起来,柳平高忙在一旁体型:“有吞天下之资。”
“对!有吞天下之资!”程远志再次抱拳,“所以,末将请命,愿意率白家军奔赴燕国,必定为我大周拿下燕国,若是拿不下燕国……程远志愿提头来见!”
“在登基之后,我常常在想这世道上,我何德何能能恬居帝位,我想做明君贤主,但何为明君贤主?”白卿言抬起手,伸出一根手指,“一,能使百姓吃饱穿暖!”
她再伸出一根手指:“二……不是百姓含冤受屈,三……能不使百姓受战火之苦,不使百姓流离失所,能还天下百姓太平的,才是明君贤主!”
“天下一统,当真只有强兵夺国这一条路可走吗?”白卿言视线扫过抬起头来的将领们,“赌国之策,是我定的!乃是舍小利而存大义之策!”
“什么是小利?是大周天下……在你们的眼里是白家的天下,这就是小利。”白卿言语声铿锵,“什么是大义!是山河一统,是天下太平,是百姓安宁!偌大一国……为何非要被冠上他人之姓,成为一家私产?能以两国策略赌国,以谁家国策能使百姓日子更好谁便王天下,有何不可?求天下一统……求的难道不是百姓的富裕日子?”
程远志挺直腰脊还要说什么,白卿言的视线朝程远志看去: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!你怕大周输了,若是大周输了那便证明燕国的国策更好,我们大周便输的心服口服!你还怕大周赢了,燕国却不愿俯首称臣,届时不论是满朝臣工还是将士们,都会对我有怨言,说我赌国之策大错特错,误国误民,然否?”
程远志被白卿言看透,连连点头。
“你们知道,为什么我有底气敢于燕国赌国?”白卿言一一看过程远志沈良玉等人,“因为我有你们这些忠心不二的猛将在侧,即便是错了……我也并不惧怕!程远志沈良玉宣嘉年间南疆一战,所剩的白家并不多,你二人跟随我瓮山一战,当属头功!安平大营的柳平高飞熊营的王金,当初大梁之战,主将刘将军拦着不许我出城救高义王,是你们两人带头……率营与我出城救人!”
“杜三保,西凉崔山中围困江孜城,你虽有错……可忠心朕心中有数!你们皆是我大周忠勇无畏的忠贞之将!”
被点到名字的柳平高王金和杜三保等人,听到白卿言这话,顿时热泪盈眶。
“还有你……吕元鹏司马平!你二人……皆是我看好的大周后继英才!”白卿言望着他们,“有你们在,有大周锐士在,即便是妄图不战而天下一统是我错了,那错又有何妨?只要有你们在就还有打这一条路可以走,你们才是我敢错的底气!大周的将士们和白家军的将士们流了太多的血,那滚滚荆河曾被将士们的鲜血染红过无数次!所以,即便赌国冒险……可它只要是利民之事且能止刀兵,我便愿意试一试!”
程远志等人挺直的脊柱缓缓塌了下去。
“我知道,将水师交给韩城王之事,你们心中也有怨言,因为大梁……曾经是你们的手下败将,韩城王是一个没有血性,出城替父降了高义王的皇子,所以你们轻看韩城王,瞧不起他,觉得他不配……也不能领兵打仗!”白卿言视线落在柳平高的身上,“然否?”
对于将水师兵权交给韩城王,属柳平高最不满意,他拳头紧握垂下头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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